牢狱之灾与自由飞翔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于凤琴

人这辈子第一幸福的事就是自由，如果人失去自由，吃得再好，穿得再好有啥用？想想鸟儿也是如此啊

牢狱之灾与自由飞翔

——我的野生动物保护情结之二

每每在野外看到有鸟儿自由的飞翔，我都会产生一种与之分享自由的喜悦；如果看到有人打鸟、伤害鸟都会义愤填膺，总要想尽一切办法，还鸟儿飞翔的自由。

解除误会共结同盟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三年暂时困难时，爷爷养的鸟儿照样有吃有喝，长得油光水滑的。三年饥荒度过后，生活条件有了一些好转，爷爷养的鸟也逐渐多了起来。除了百灵鸟外，爷爷又养了云雀、伯劳、腊嘴、鹦鹉、金翅、黄雀、白头鹎等30多种鸟。为了不让百灵鸟脏口（学杂叫声），爷爷每天天刚亮就得起来把部分鸟送到西边四爷爷家的大梨树下面挂起来，他拎着笼子去遛百灵鸟，等到把百灵鸟遛好了，往往顾不上自己吃饭，得先去伺候他那几十只鸟的吃喝拉撒，奶奶对此颇有微词。他们为此也经常拌嘴。我是爷爷的忠实支持者，但又不忍心伤奶奶，一直很矛盾。

有一天，我故意坐在挂鸟笼子的大柳树下生气。奶奶去叫了三次我都不回家吃饭。奶奶问我为什么生气？我说你不是反对爷爷养鸟吃粮食吗？我把粮食省给鸟吃。奶奶听了很伤心，但还是很耐心地对我说：“奶奶是舍不得粮食给鸟吃吗？你看哪个鸟不都是吃饱喝足在哨啊？我是不想让你爷爷把这些鸟抓来养在笼子里。你想啊，鸟儿本来是野外的东西，把它关在笼子里，岂不是失去了自由？时间长了，翅膀就不会飞了，这样对待鸟是不是很不仁义？如果说把人的手脚绑住了关在家里不能出来，是不是很痛苦呀？鸟也一样啊，你现在跟着爷爷奶奶不还是想你爸爸妈妈吗？鸟也有爸爸妈妈啊！”说着说着，奶奶竟然掉下泪来。我赶紧向奶奶道歉并用手去给奶奶擦眼泪，奶奶接着说：“咱俩得一起哄你爷爷，让他把鸟放了……”

听了奶奶的话，我似乎明白了很多道理。接下来便是按照奶奶的教导去做爷爷的工作，让他把鸟儿放到野外去。我先说，鸟儿也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它们想爸爸妈妈了，让它们飞回去找它的爸爸妈妈吧！爷爷总是笑呵呵地摸摸我的头说：“耍贫嘴，跟谁学的。”一句话便把我打发了。一计不成，便再向奶奶讨计谋，奶奶拿出一本书来让我看，书上说，爱养鸟的人会有牢狱之灾的。因为他们把鸟关在笼子里，将来也会受到被关押的报应的。我立即把书拿给爷爷看，爷爷还是呵呵一笑；“别听你奶奶的，净胡说八道。”就这样，我和奶奶谁也没有做通爷爷的工作，奶奶整日地辛勤劳动，爷爷依旧是悠闲自在日复一日地侍候着他的宝贝鸟儿。

遭受诬告身陷囹圄

不久，“四清”运动开始了，“四清”工作队进驻了我们村，爷爷不到生产队参加劳动，整天养鸟遭到了工作队的严厉批评。爷爷在家门前山坡上开的几片种鸟粮的地也被归公了。后来，鸟粮地的疙瘩黍子熟了，爷爷在地里掐了几穗回来喂鸟，被四清工作队说成是偷集体的粮食。爷爷虽说对鸟慈祥无比却偏是一个钢筋傲骨的人，如何受得了这种诬陷，便和“四清”工作队长魏某（人称老魏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老魏虎没有文化，是个典型的大老粗干部，除了工作方法简单还满口的污言秽语，爷爷忍受不了他的粗口，便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除打掉了他的两颗牙齿外还造成了鼻梁骨骨折。当然，爷爷也为他的冲动付出的是半个月的自由。

爷爷身陷囹圄后，我和奶奶除了悲伤和气愤外，最大的难题是不会侍弄那些鸟。面对一包又一包一瓶又一瓶的鸟食，我们根本不知道哪个鸟吃哪种食。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奶奶把各种鸟儿放在一个大笼子里，放上各种鸟食，让它们自由选择。

孰料，这一招非但没有解决鸟的吃食问题，还导致了鸟相互掐架，一时间，几种鸟相互掐得叫声连天。我和奶奶既思念爷爷又面对几十只鸟束手无策，只哭得泪流满面。后来，还是爷爷托人及时捎回了鸟的食谱来，解了燃眉之急。

诠释人生真谛毅然放鸟归林

爷爷被抓奶奶立即给爸爸写了信。收到奶奶的信后，爸爸日夜兼程赶回来了。也许是爸爸在辽沈战役和朝鲜战场上的战功起了作用，法院弄清了事情的真相，爷爷被关押了半个月后释放了。

失去自由虽然只有半个月，但这件事让爷爷在养鸟的认知上有了很大的变化。尽管他每天还是照样东西两个院子去挂鸟笼子，照常给鸟喂食，不一样的是他每天都要把笼子里的鸟儿放出来飞一会儿。有的鸟飞一会儿又飞回来，自己进了笼子，有的鸟则是一去不复返了。就这样，爷爷养的鸟是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百灵鸟和白玉鸟了。

看到爷爷的变化，奶奶是由衷地欢喜。奶奶认为是“养鸟和牢狱之灾”的说法在爷爷身上得到了印证，是事实教育了爷爷，也是事实改变了爷爷，奶奶为此欣喜不已。我没有怀疑奶奶的说法儿，但也不相信这是爷爷变化之大的全部原因。有一天，我实在耐不住了，便直接问爷爷为什么把鸟都放了。爷爷这才叹了口气说：“唉，活到今天才明白，人这辈子第一幸福的事就是自由，如果人失去自由，吃得再好，穿得再好有啥用？想想鸟儿也是如此啊，就算我天天侍候它，可它毕竟生活在笼子里啊，不能自由自在地在天上飞啊！他们对自由该是多么的渴望啊，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喜爱就剥夺他们自由飞翔的权力呀，放了吧，让他们到野外享受自由去吧。将来你长大了，也不要养鸟啊，养在笼子里的鸟多不自由啊，我们喜欢鸟儿，不仅要喜欢看它的羽毛，喜欢听它的歌声，更应该喜欢它自由的秉性……”

爷爷说的这些话已经过去50多年了，但至今还仍在我耳边回响。每每在野外看到有鸟儿自由的飞翔，我都会产生一种与之分享自由的喜悦；如果看到有人打鸟、伤害鸟都会义愤填膺，总要想尽一切办法，还鸟儿飞翔的自由。